金銮殿内，坐在九五之尊之位上掌控一切的帝王，听到这句话时，都不由得为止一滞，面色旋即连连变换！

如雨般的手掌更是藏于袖口中死死攥紧。

乃至是有鲜血顺指尖滴落。

不可，绝对不可！

但此刻若是争辩，那正如对方的意，真相被彻底混淆！

“……你愿意说便说罢，不愿意说，我也不想听就是了。”

商明澜深吸一口长气，拧起的英眉缓缓解开。

“真相与我，并不重要。”

“我只相信我知道的，我确定的，其他的，你死后自有分晓！”

女子的声色柔和中带着几分肃杀，声音不大却穿过众人径直砸进齐王的耳朵。

他知道，今日……不杀也得杀，眼前只有拼死搏杀这条路可以选。

可商明澜是谁？

大周战神。

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，以女子之身坐上镇北将军之位，能力绝非常人可比，且今日做足了万全的准备，齐王绝不可能从她手底下谋反成功。

如今他已经无路可退，只能血战到底！

短短时间内，

金銮殿前血洗一片，皇城的天好像都被血色染红。

直到最后商明澜枪指齐王喉间，山河气色尽变，齐王部下的残兵纷纷对着金銮殿下跪，禁军前来把气焰尽灭的齐王带走。

而商明澜站在血海里，如同一个刚刚从炼狱爬上来的修罗，她擦干净脸上血迹，入了殿内，不再似之前那样盛气凌人，低垂着眉眼跪在殿内，仿佛刚才杀进皇宫的人不是她。

“启禀陛下，齐王叛党皆已伏诛，禁军已控制住那个乱臣贼子，微臣也已完成陛下所托，现在微臣家中还有些事，得速速归家处理，望陛下恩准。”

皇帝哪里不知道她所说何事，想起自己那个妹妹也是颇为头疼，不过眼下商明澜替他解决了齐王心头大患，他自然不会让她不痛快。

“商卿此番有大功，想要什么赏赐尽可开口，朕都会应允。”

商明澜抬起头看他一眼，又想起了君臣有别，只淡淡看了一眼，便重新压低了头颅。

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，

她今天除了齐王这个皇帝的心头大患，

所以，即使宋霓裳身为一国公主，但触碰了她的逆鳞。

商明澜想要怎么处置她，都是可以的，哪怕是要了她的命。

虽然商明澜恶心宋霓裳，但不至于想要将她杀了，听到皇帝这番意思心里还是忍不住惊了一惊。

且不说宋霓裳贵为一国公主，就算是论及身份，也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，如今皇帝为了自己的利益，亲妹妹的命说不要便不要了，她不禁觉得有些恶心与震惊。

跪立在殿上许久没言语，最后只是俯首叩拜，道了句谢主隆恩便匆匆离去。

京城繁华并非虚言，早上被她马踏的空无一人的长街如今挤满了摊贩，叫卖声不绝于耳，而那留在街道上的血迹也不知何时被冲刷干净，偌大的京城仿佛从没有发生过那场巨变。

商明澜出宫时看到的就是京城街景繁华，甚至林立的商铺点起了灯，她抬头才恍然发现天已经黑透了。

本来一直绷着的心绪一下子放松，犹如潮水般的疲累将她席卷。

她拖着沾着血迹的衣袍行走哄闹的坊市里，看着这京都盛世，突然有些明白赵逸为何拼尽全力也想要在京城扎根了。

他曾经只不过是一个外乡没有什么根基的书生，好不容易凭借着身上一点才华通过科考，也只不过是京城里一名不起眼的小吏，住的房子甚至是西市贫民聚集的破巷子。自打在野外被商明澜从狼的嘴里救下后，就每天来商府门前晃悠，有时候送些自己写的诗，有时送些不值钱的小物件，口口声声说着要拜谢恩人。

商明澜素来不会把人想得过于坏，只当这书生当真记情，她随手一救人家惦记这么久。

直到后来送到她手里的诗展开一看，竟是首寄情的诗，她才恍然惊觉，这书生原来待她是那样的心思。

从来没有人给商明澜表达过爱慕之情，只因她与寻常闺阁女子不一样，她不会女工女戒，只会舞刀弄枪，不是在战场厮杀就是泡在校练场。

京城里的勋贵男子都看不上她，自然，她也看不上他们。

收到赵逸的情诗时十几载没有脸红过的商明澜红了脸，也不顾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，把信纸攥得皱巴巴就往门外冲，正好跟站在大门口巴巴望着里面的赵逸对上眼。

他生得是很英俊的，身上有商家男子从没有的儒雅之气，像一根清隽的竹，就立根在商明澜心里了。

商府地段繁华，大门外人来人往。

商明澜就那么毫无顾忌地问赵逸：“你喜欢我？”

哪有女子这么不知羞张口就问人家是不是喜欢她的，引的不少人驻足观看，对着商明澜指指点点，商明澜似是没接收到他们的目光，一双眸子晶亮晶亮地盯着赵逸。

粉面书生耳根子刹那就红透了，支支吾吾在一堆人面前道了声是。

商明澜犹不满足，叉着腰中气十足一声：“没吃饭吗！？大点声！”

那天赵逸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，好像有什么人要押着他上刑场一样，商明澜看得忍俊不禁，赵逸看到她笑成这样更加局促了，原本只是耳根子红了，现在是连着整张脸都透着红。

他站在她家门口，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大声道。

“商小姐，赵某倾心于你！”

那日春景正好，商府门口那棵梨花树纷纷扬扬落着瓣儿，情窦初开的将门女子看着赵逸清俊的面庞和他红透了的耳根，只觉得可爱。

她的心弦更忍不住松动了一下。

于是，在漫天花雨里奔向赵逸，与他相拥一起。

周围有叫骂她不知羞的，也有鼓掌喝彩的，商明澜只觉得耳边异常的热闹，仿佛天底下的所有声音都汇聚在了这里。

人声鼎沸中，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，眼眸紧紧的盯着他。

道。

“赵逸，我要嫁给你。”

……

过去的记忆仍旧历历在目。

赵逸跟她剖白心意的场景仿佛还在昨日，商明澜甚至记得清楚赵逸那时的每个表情。

她想，那时候或许她是真的就此爱上这个男人。

与天底下的所有女子一样，倾心一人，真心不换。

每当想到这里，心脏便传出阵阵暖意。

唇角更是忍不住勾起，身上的盔甲仿佛也消失了重量，血腥味更是随风飘远。

可美梦总是在最美好的时候惊醒，下一刻便恍然想起如今的局面。

那个说只喜欢她的男子，成婚后和她并不亲厚。

反倒是她付诸真心，几乎倾尽所有助他青云而上。

只不过这个赵逸是个扶不起的阿斗，她都那么努力替他铺路了，如今还只是一个五品微末小官。

不过至少在她的帮助下，赵府从以前西市破巷里租赁的小宅，变成了一个几进几出的大宅子，原本挤在一个破院子里局促不已的赵家人如今都有自己独立的小院，也算是有了像模像样了。

这一切都是托她商明澜的恩典，可是她倾心的丈夫，昨夜竟然盛气凌人说要娶别的女人，还在她的酒水里下了毒。

她为之付诸一切的真心，到头来却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。

明明只是一场计谋里微不足道的小环节，她的丈夫却当了真，她商明澜的枝头还不够高，还要飞到公主的头上，做那真正的凤凰。

明明扳倒了齐王，再次立下的不世之功，更是得到皇帝的几乎无条件的赏赐，商明澜却是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。

每当回忆起，她为赵逸所做的一切，心脏便如同被一只大手死死的攥住，疼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
商明澜能在无数生死厮杀中坚持到现在，说是心中没点盼头，是绝对不可能的。

一开始为了不辱没商家的名声，再后来是为了被害死的父亲，也为了在这如履薄冰的皇朝中夹缝求存。

可再后来，便是为了……赵逸了。

那时候的她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。

死亡是战场的家常便饭，她也闯下了诺大的名声，朝中再也没人能质疑她女儿身凭什么手握重兵。

有些时候坐在边关的火堆旁，厮杀完一场的她，都不知道庆幸之余该想些什么。

脑海里常常会在这时，浮现起赵逸的模样，浮现起那个树下局促羞涩的书生。

而这时，战场的疲惫仿佛就会消失不见，嘴角更是忍不住勾起笑容。

有将士总是问她，将军您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傻笑啊。

她则是安静道，因为家里还有个爱看我傻笑的人等着我啊。

可现在，这一切，都成了笑话。

她商明澜的丈夫，不忠。

讥笑一声，商明澜抬起眼眸，却忽的发现，自己不知何时已然走到了赵府。

而眼前更是有位老妪凶神恶煞的盯着她，眼中满是仇恨。

仿佛下一刻，便要直接吞了她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