队伍学生往前面挤动，合力将栗流桑挤到一边。栗流桑呼出一口浊气，眼皮都没抬，默不作声走到队伍最后。
再次轮到他得时候，白米饭已经没有了，他舀了一勺土豆玉米面，离开桌子。
他找到一个墙角靠坐，四周是热热聊天声，没有一个人会靠近他，他与热闹格格不入。
勺子舀了一口玉米面送进口中，寡淡的味道在舌尖漫开。
吞咽下去，粗糙玉米面像用刀子割喉管，干燥难以下咽。
吃过饭，他起身走进教室，拿起桌上的水壶，抬头猛地喝了一口，酸掉牙的味道在舌尖炸开，喉管锁紧，他被呛得发出猛烈咳嗽声：“咳、咳咳……”
有人趁他出门，在他杯子里放了高浓食醋！
“干嘛呀？口水都喷到我桌子上了，恶不恶心。”一个吃完饭的女生走进来，惊怒。
栗流桑胃壁因食醋的刺激，一阵一阵的收缩，生疼。在女生厌恶的目光中，他拿起衣袖将女生桌面上的脏东西，清理干净。
他擦得认真而细致，并不敷衍。
女生嘴巴小声嗫嚅：
“灾星。”
栗流桑吃饭被排挤，打热水被排挤，就连课桌都被搬到了教室外，张亦扬知道栗流桑因自己遭遇麻烦，已经是三天之后。
本来他被蛇吓晕，栗流桑送他回学校。
从正常角度来看，应当要感谢栗流桑帮了张亦扬。可，因为主角是栗流桑，他是蛊师，接近他会遭灾厄。
这话锋，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。
张亦扬因为靠近栗流桑，所以被蛇惊吓，晕倒。栗流桑导致张亦扬晕倒，送张亦扬回学校，是应尽的本分。
这件事缘起张亦扬吃毒蘑菇，心底产生几分愧疚。他将吃毒蘑菇一事跟李雨讲了，叫她不要再出去乱说。
李雨是不再说，可谣言变得更加迅猛。
版本变成了，张亦扬吃了毒蘑菇又遇到了巨蛇，差点死掉类似这种。张亦扬解释几句，大家却都不信，反而衍生更多的版本。
谣言之所以产生，是因为人更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。
……
夜里，张亦扬抱着一盒方便面，走到栗流桑的宿舍，宿舍很好找，就在最后一间，张亦扬抬手敲门：“咚咚。”
“咔擦”门打开一条缝，冷冽的视线从门缝里透出来，见来人是张亦扬，眼眸流动出几抹疑惑。
门从里面全拉开，张亦扬的身体被盖在栗流桑的阴影下，黄色的头发在昏暗的灯光下，显得不那么刺眼。栗流桑穿着一件旧青红色交领上衣，一条短破丝的裤子，像是捡了一身垃圾穿上。
他目光越过栗流桑看向见到宿舍。
里面仅能容纳一张床，一张书桌，高墙上开了一个狭小窗户，里面没有厕所，没有洗漱间。这不是一间宿舍，更像是一间杂物间。
学生们排挤栗流桑，不愿同住，但又不能不给栗流桑安排住处。
于是将原本作为杂物间的房子，给了栗流桑住。
张亦扬收回目光，眼睛含着三分亲切的笑意：“栗同学，拿着。”
栗流桑没有接，昏暗的灯光从栗流桑的身后照来，脸藏在阴影里。
张亦扬看不出他的表情，心中有了猜测，栗流桑家境不好，恐怕没有吃过泡面。
张亦扬指了指房间：“这是泡面很好吃，你让老师进门，老师来给你泡。”
他迎着光，脸落在光晕里，眼睛弯出一抹善意的弧度，笑容沁在蜜里面带着甜。
栗流桑眼瞳闪了闪，手指在袖子里动了动，微微抬起想去接泡面。但，忽然眼底涌出一抹黑，脚随即后退一步，门咔擦关上。
门已关上，手却久久留恋在门把手上。
一门之隔，张亦扬碰了一鼻子灰，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这时，手机微信铃声响起，张亦扬抬手拨开微信，李雨信息跳出来：
“张老师，开会了，怎么还没来？”
“这是你第一次参会啊~哥~”
“我帮你说你上厕所去了，快来，gogogo!”
！
张亦扬赶忙看下时间，眼睛微微睁大，弯腰把牛肉泡面放在栗流桑门口，起身快速敲门两次：“我要去开会了，泡面放门口，你开门自己拿啊。”
说完，匆匆跑开。
到下楼梯时，张亦扬回头看了眼，栗流桑宿舍大门紧闭，就像他的心，闭得紧紧的，不曾对任何人开放。
宿舍上方不大的小窗，投出一抹光线落在栗流桑的半边脸颊，另外半边落在阴影里。
腹中的饥饿，门外的泡面散发出无声的诱惑。
这两者在撕扯他的理智。
他告诫自己，张老师是好人，自己不能与他牵扯过多。
可在阴冷里待久的人，渴望温暖关怀，像沙漠里的人渴望绿洲一样。栗流桑没抵住心中的诱惑，紧紧握住门把手，指腹泛起青白，重重一拧。
“哎，这是谁落在这里的泡面。”
代贵的声音从门缝里钻耳朵，栗流桑骤然松开开门把手。
“总不能是栗流桑的吧？”
“他家穷酸条件，还能吃得起泡面，吃屎吧。”
“哈哈···”
“谁捡到就是谁的，见者有份啊。”
门外，代贵几人声音渐远。
门内栗流桑站在门口，久久不能回神。
他想出去找代贵，想告诉他这是张老师给的东西。
可，他这样的人，跟张老师保持距离便是报恩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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