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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伯走了，舅舅来了。

舅舅穿着皮鞋就直接进门，坐在沙发上。

我过去摸他后颈，他吓得浑身颤抖，偏要妈妈把窗帘窗户电灯全都打开。

屋子里的灯都开了之后，他还疑心地四处张望。

妈妈对娘家人向来放心，她拿出冰箱里最好的阳光葡萄，洗干净端给舅舅。

舅舅也不客气，嘴里塞满了葡萄，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。

妈妈笑着，温柔地让他吃完再说。

“哎，姐，元元是不是差不多了？”舅舅艰难咽下一大口葡萄，开口问道。

妈妈神色一僵，随即点点头，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我难以言说的情绪。

“元元她……”妈妈嘴唇上下，终于慢吞吞吐出两个字，却被舅舅打断。

“姐，人死不能复生，不过呢，人死了之后啊，用处可大着呢。”

“我女儿还没死。”妈妈脸色霎时变得惨白。

舅舅表情一滞，随口附和道。

“啊对，还没死，这不是差不多了吗？我是想说啊，元元身上除了肺功能不行，其他地方还有用处嘛对不对？”

他一双三角眼盯着妈妈，眼里充满着算计。

妈妈紧抿嘴唇，没有说话。

舅舅也不装了，整个人倒向沙发，俨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。

“姐，我女儿不是找到好工作了吗，但是啊，还差个好老公。”

“找好老公最需要的是什么啊，光鲜亮丽的外表啊，什么名牌包包名牌衣服，我家宝贝女儿就是差了那点钱打扮自己嘛。”

“你看元元，就是整天灰头土脸的，才找到个没钱的老公，就净落得被人嘲笑的下场。”

他坐得离妈妈近了一些，“我女儿可是你外甥女，你也不想她像元元一样被人嘲笑对不对？”

“我们家也没什么钱，就想着啊，元元死了之后，把眼角膜捐出来，我们呢，收一点点钱。”

舅舅一拍大腿，像是忍痛割爱一般。

“毕竟买家是我找的，元元只是出个眼角膜，我做主，我们姐弟俩三七分怎么样？我七你三。”

说完，舅舅一脸期待看着妈妈。

我想起小时候，妈妈但凡买点什么好东西，都会先送到舅舅家，表妹嘴贱，最喜欢跟着别人辱骂我。

“你真是丢脸，跟着姑妈去当拖油瓶，你怎么不去死啊！”

有一次我忍不住了，憋着劲往表妹身上吐了一大口水，表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，妈妈一看，冲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。

“你怎么那么不懂事？就知道欺负表妹！”

“明明是她先骂我。”

“闭嘴。”

妈妈总试图让我理解她，“你要跟表妹打好关系，妈妈以后还得靠娘家亲戚帮扶呢，舅舅也会帮你的。”

“要是你把舅舅得罪了，妈妈就只剩下你，那可怎么办啊，没人帮我们了。”

我真的很想跟她说，哪怕她跪下来给舅舅当狗，等我家遇难时，舅舅家也是不会伸出援手的。

妈妈煞白着脸看着舅舅，只是说了一句，“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？”

舅舅扬扬手，“姐你一把年纪都不懂事，人死如灯灭，反正都得烧成灰，还在乎身上那点器官干嘛？”

临走前，舅舅特意叮嘱，“元元应该也没几天活头了，你要尽快做决定，眼角膜这玩意儿要趁热乎的。”

我拔了一根头发塞进舅舅的衣领，他浑身发痒却找不到目标，像只猴子一样抓耳挠腮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