危机暂时解除了,可哈特的马、车、行李和食物,全都被这场无妄之灾毁了个干净。
加之左眼愈演愈烈的抽痛,一股陌生的暴虐情绪骤然侵袭,在哈特心中翻腾不休,很快盖过了劫后余生的庆幸。
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,他咒骂着从怀里掏出火石,竟然循着地上的血迹就要向密林深处冲去。
少年在人群中多半是沉默的,非与人交流不可时也十分善辩可亲,像这样歇斯底里的样子实在反常,连希尔兹都差点没有反应过来。
幸好吠叫着的金币略略绊住了哈特的脚步,让希尔兹得以将人拦腰提起,拍着他起伏的脊背笨拙安抚道:“别急,我会将它斩杀了带给你。”
“魔物的尸体可以换钱,到时候我们再买一辆新的马车……”
金钱对于哈特而言是最有力的清醒剂,希尔兹只觉怀中少年一下子止住了挣扎,随即便响起了略带沙哑的询问:“真的能换钱吗?”
“当然能!”希尔兹哭笑不得的将他放在地上,扬了扬手中的剑道:“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,我现在就去把魔藤挖回来,好吗?”
哈特此时也反应过来,以自己的身板追上去无异于送死,便勉强压制着情绪,重重的点了点头。
然而希尔兹刚刚提剑迈步,就被那魔藤杀了个回马枪,将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哈特卷起来就跑。
在哈特的设想中,被困的当下、他应该立刻擦着火石,引燃魔藤上枯败的须子好趁乱挣脱。
但事实上他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飞速后退,路旁的枝子不时抽打在他身上,被紧紧勒住的腰腹也让他止不住的反胃。
哈特想要叫金币不要追了,它那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实在叫人揪心,可一开口冷风就呼呼的往肚子里灌,遗言没说出来,倒先把午饭吐出来了。
等藤蔓终于在一片污浊的沼泽停下之时,哈特吐出最后一口酸水,方一抬眼,便惊愕的愣在当场。
站在面前的魔物有三四个希尔兹叠起来那么高,一双红眼死死锁定了哈特,兴奋的喷吐出腐朽的气息。
由老树桩子勉强拼出来的类人形,在头颅的位置上分化出驯鹿一般枝杈虬结的木角,因为长得足够高,上面的苔藓被日光慷慨的催开了小花。
腐朽与新生交织在一处,本该是极其诡异的场景,哈特却只觉一阵没来由的兴奋。
如同饥渴了多时的旅人,偶然间误入了丰饶的盛宴,那肥美的食物还主动送到了唇边。
是以鹿角魔舞着触须掀开他的眼罩时,哈特连半点挣扎都没有,就完全袒露出了魔气翻涌的左眼。
他的左眼能令费尔都垂涎不已,智慧程度不高的鹿角魔自然也禁不住诱惑,当即卷着哈特举起,就要填进自己生满苔藓和杂草的嘴巴里。
人类和其他魔物在鹿角魔看来都是食物,像哈特这样裹着浓郁魔气的鲜嫩皮肉,更是无上的美味。
恰在此时,一柄利剑刺破迷障而来,狠狠划开魔物的嘴角后,又打着旋飞了回去。
烟尘一般的黑雾自鹿角魔的伤处逸散出来,近在咫尺的哈特顿觉左眼疼的更加厉害,像是有两排牙齿长在了眼眶里,正对着眼珠不住的咀嚼。
好疼……好饿……要有什么来填满他的左眼……就不会这么痛苦了……
随着陌生的低喃在脑海中响起,鹿角魔逸散出的魔气像是受到了牵引一般,倏尔朝着哈特的面门涌去,作势就要钻进他剧痛的左眼中。
而这一幕看在希尔兹眼中,就是鹿角魔正在侵蚀单纯善良的小哈特,而后者痛苦的低吟更是令他怒火沸腾。
“卑鄙的魔物,放开他!”
高喊着老套又过时的英雄主义台词,希尔兹闪躲腾挪着砍断一根又一根藤蔓,举着沾满圣水的剑高高跃起,凌空劈砍上了鹿角魔的肚腹。
“希尔兹!你是看它天生残缺,要帮他雕一个肚脐眼出来吗?”
鹿角魔浑身上下都是逸散的魔气,贪吃的左眼令哈特愈发痛苦,说起话来自然也呛了许多。
或者说他原本就是个天生天养、不知礼数的野孩子,吃饱穿暖时倒可以学着其他人装装样子,眼下疼的紧了便露出恶劣的本性来。
“还是你准备把这傻大个劈成一片一片的,直到我平安落到地面上为止?”
“你的绝招呢?现在不用,是想要留到我的葬礼上表演吗?”
哈特虽然被藤蔓吊着帮不上什么忙,但那一张嘴连珠炮似的从未停歇过,连好脾气的希尔兹也被数落的额头冒出青筋,只觉得若是在他嘴里填上十几个火药铁弹,恐怕比自己拿剑上阵要厉害的多。
“知——道——了——”希尔兹终于忍无可忍的怒吼出声,与此同时那个熟悉的光柱自剑尖激射而出,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光柱十分粗壮有力,只一招便将庞大的鹿角魔轰碎了脑袋。
失去活力的身躯也随之破碎倒下,哈特一时间被汹涌澎湃的魔力浪潮包裹住,捂着左眼在地上不住打滚,嘴里也跟着恶毒的咒骂起来,
“你@#¥%的,死了也不让人消停!疼死了!”
方才那一招威力不小,他离魔物的头颅不算远,被那光柱波及之下,一张脸都被崩的黢黑,没有遮蔽的左眼反倒不显了。
“呜汪!”金币撒开腿冲上去,用舌头不住舔舐着哈特的脸,希望这样能够减轻他的痛苦。
然而哈特空出的那只手却一把攥住了狗舌头,唯一那只绿白分明的眼睛如同钉子一样射过去:“满嘴的口水臭死了!不许舔!”
金币夹紧了尾巴,哀叫着缩成一团,而原本也打算上来查看的希尔兹也止住了脚步,嘴里的舌头随之惊恐的缩紧。
“傻站着干什么?要等我活活疼死再驱散魔气吗?”哈特恨铁不成钢的低吼着,不该动的瞎动、该干活的在这装死!
希尔兹也赶忙夹紧了无形的尾巴,挥剑向着包围在哈特身边的浓雾劈砍起来,时不时含一口圣水喷向空中,那场面让哈特的那只好眼也开始生疼。
不过好在这方法看起来蠢却有效,周遭的魔气被哈特吸去一些、被希尔兹劈开一些,其余不成气候的也随着林风刮过消散开来。
哈特这才从衣摆处撕下一条包住左眼,强忍着头颅快要炸开的痛楚,朝希尔兹摊开了手:“那个圣水还有没有了?给我喝两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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