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言卿再次醒来,耳边传来阵阵潺潺的水声。
他眼神略带茫然地抬头望去。周围湿雾弥漫,远处隐匿着丛丛淡青色的芦苇。他怎的躺在一叶小舟上?
忽然舟身一动,林停霜轻飘飘落在木桅边缘:“师兄醒了。”
他一头墨发高束,白衣若雪,额前佩着一枚雕琢牡丹花纹的暖玉,在朦胧的晨雾中,衬得五官昳丽,艳色惊人。
这装扮竟和三年前他在师门中一般无二。
可又能骗得了谁?物非人非!
陆言卿垂眸低叹:“去哪儿。”
“带你回无垠谷。”林停霜十分理所当然地回答他。说罢转过身,指尖朝着虚空轻点几下。前方薄雾倏然散开,一轮圆日从霭青色的山峦升起。
光晕柔和,笼在林停霜颀长的身形上,端的一副玉骨超脱,出尘绝俗。
陆言卿却越看越倍觉刺眼,下意识地挪开目光。
以貌取人的教训,他不想再尝第二次。
同时心下却忍不住愈发忌惮,这般“守得云雾见天开”的景象必得将周身精气汇聚于一指,再极快地散出去,才能出现。林停的内力竟纯熟至此了。
“水路虽慢,但利于师兄身体休养。”林停霜语气清淡泠然。
前方没了雾气阻挡,船夫的身影也显现出来。一道浓郁的黑雾圈绕在他的头顶。手中拨动桨板,姿势极其木然僵硬。
陆言卿面色一变,那船夫分明不是人,而是尸奴!
他早就听说过林停霜利用特殊药水把尸身炼化成活人般柔软灵活,再加以售卖用于敛财的手段,尸奴可以不吃不喝,不眠不休,对主人忠贞不二。虽售价不菲,但仍被一众达官贵胄趋之若鹜,却百闻不如一见。
“竟劳烦林掌门出动尸奴,陆某受宠若惊。”陆言卿眼底薄冷,吐出的字更犹如寒冰,带着尖利的讥诮。
林停霜立在船头,听到这话,狭长秀丽的眸子轻弯,却似乎心情甚好。
“这等粗鄙糙陋的小玩意儿,师兄竟也知道么?”
陆言卿神色微僵,这个疯子,该不会以为他备受自己“关注”吧。干脆索性冷哼一声,不再言语。
顷刻间天色大亮,朝日初升,日光轻暖,淡淡笼在衣衫上,陆言卿也渐渐飘忽起来,醒了不到一刻便复闭眸昏睡。
林停霜低头瞧着他,笑意愈深,伸手拉下一角桅布,上方的日光霎时黯淡下来,陆言卿轻皱的眉头也松了。
“师兄,好梦。”
这一走,便连着三五天都住在船上。
林停霜提议慢行,走水路还一停半日,统共才刚到镇上。
陆言卿一直躺着,神色总是恹恹的,林停霜为了哄他开心,特意命尸奴把船停在一处隐蔽的桥底,带他上岸散心。
他们二人虽无意惹人注目,但林停霜衣着不俗,面若冰霜却也难掩丽色。陆言卿相貌更是出众,举手投足尽显风流,沿路上引得众人个个儿看来,惹得林停霜心底生烦。
一拐弯,正好碰见一家成衣铺子。门牌低调,刻着云纹,进出客人也不多。
林停霜顿住身形,询问道:“不知师兄从何时开始喜欢穿白衣了?”
陆言卿冷着一张俊脸,不打算作答。
师门上下几十人惨死,他无脸祭拜,只能默默穿白守孝罢了。
林停霜也不恼,拉着他一起进了成衣铺,又逼他试了几件白袍。换好出来,却见林停霜一脸盎然:“伙计说明日初一镇上有集会,不少商贩从外地赶来,总会有些稀奇玩意,我们也凑个热闹?”
“没兴趣。”陆言卿转身就走。
没几步,林停霜追上他,扯着他半边衣袖,恳求道:“就当陪我好不好?”
他冷着脸,用力抽出衣袖,却纹丝不动。
街上三五行人已经朝他们好奇地张望过来。
陆言卿脸色愈发黑了:“你几岁了,想看不会自己去?”
林停霜定定的盯着他,忽而俯身贴近:“师兄,你若实在不愿…………那我只能把你绑在马车上陪我出游了。”
他一双桃花眼中潋滟如水,薄唇轻启,却让陆言卿霎时浑身僵硬,眸中冷光直逼向他。
林停霜当真是疯了!
“你最好别得寸进尺。”陆言卿心底隐隐有些不安。毕竟现在他深深觉得,任林停霜干出什么都不稀奇了。
果然,林停霜从怀中掏出一方鹅黄小帕,不怒反笑。
“可惜,我很期待和师兄一起的。”
帕角轻薄如丝,扫过他微哂的长眸,赫然绣着一支淡红凤仙花。
那是……李凤花的手帕!
陆言卿心头一紧:“你说过不杀她们的!”
林停霜眉眼倏然发冷,忽的松了手,帕子轻飘飘落下。正好掉进陆言卿伸出的掌心。
“师兄紧张什么。”
“帕子不过是我偶然拾到的罢了。”
“既然师兄无心玩乐,不如和我一起物归原主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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