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嬷嬷愣了一下。

姜云絮瞥向李嬷嬷唇角尚未擦干的油渍，意有所指地道：“世人皆言，人生在世，饮食有数，福禄寿夭，皆系于此。”

“这人啊，一辈子吃多少饭都是有定数的，吃完了，可不就要早早走了么？”

李嬷嬷听出她意有所指，不由得面色微变，“王妃，您这话是什么意思？”

姜云絮微微勾起唇角，笑容里分明藏着几分深意，“嬷嬷可别忘了自己的病。”

听她这样说，李嬷嬷哪里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，情急之下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，“王妃，您、您可得救救老奴啊！”

姜云絮只道：“这病能不能好，可全看嬷嬷您自己了。”

话说到这般地步，李嬷嬷哪里听不出威胁之意，但她如今性命堪忧，也只得咬牙应承，“只要王妃肯救老奴一命，老奴定当誓死效忠，万死不辞。”　　姜云絮这才点了点头，“如此，还请嬷嬷带我去一趟膳房。”

去膳房做什么？

李嬷嬷强压下心中疑虑，领着姜云絮向膳房走去。

姜云絮一边走着一边陷入沉思。

所谓“名以食为天”一个府邸的境况如何，很大程度上会通过日常饮食反应出来，她提出去膳房，一探查临王府的真实境况，二是追查楚怀玉病情背后的蹊跷，他的脉搏并不正常反而隐隐有中毒所致的迹象。

然而二人刚在膳房门口站定，她便闻到虚掩的木门内，传来的那股子食物腐败味。

李嬷嬷略显紧张地道：“王爷病后府中人心涣散，府里的下人遣散了众多，微末细节上难免有些疏漏。膳房油污众多，您看……”

姜云絮缓缓地摇了摇头，径直推门而入。

然而她只往里头瞧上一眼，便蹙起眉头。

偌大的膳房内，只有几名年轻的厨娘。

尽管此刻正值用午膳的时辰，可几人丝毫没有要忙碌的迹象，反而十分懒散地坐在矮桌前唠嗑。

见来着是姜云絮，几人的神情并没有太多变化，反倒是对她身旁的李嬷嬷俯身行礼。

姜云絮环顾四周，只见灶台边缘布满油渍污垢，除却周围零星地散落着几颗焉了吧唧的蔬菜以外，再无任何食材，就连用来盛装菜肴的器皿，也格外陈旧，完全想不到这景象出现在王府里。

她顺手拿起一个豁口的旧瓷碗，语气微凝，“王府的膳食为何会如此寒碜，难道皇家没有按时发放俸禄吗？”

李嬷嬷摇了摇头叹息着。

“王爷当年犯下如此 大错，能保住性命也是皇上开恩。”

“王府的日常开销如今全仰仗淑妃娘娘……王妃，我们还是回去吧，这里没什么好看的。”

姜云絮点点头，心下了然。

堂堂王爷从当初的意气风发到如今这般落魄不过短短一年时间，也不知这一切是否有背后推手……

但她并没有理会李嬷嬷，反倒是直径走到灶台旁挑挑拣拣，最终一堆烂菜叶中翻找出几根苦瓜。

李嬷嬷愣住，“王妃这是做什么？”

姜云絮道：“嬷嬷，病从口入，亦能从口治。每日食用苦瓜6-9根，一个月后病情自可转好。”

“王妃，真的要吃这个？苦瓜真能治病吗？”

李嬷嬷看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
她心中虽有疑虑，却也半信半疑，准备试试。

姜云絮只道：“良药苦口利于病，苦瓜降糖降压，用来缓解你的病症再合适不过。不过我这人不喜欢强人所难，嬷嬷若是吃不得苦，大可不必勉强。”

说着作势便要将菜肴倒掉。

“别、别！”李嬷嬷登时急了，一把将苦瓜夺过来，强忍着恶心往嘴里塞。

浓郁的苦味顿时在口腔内四溢弥漫，冲得她险些将胆汁都给呕出来。

姜云絮冷眼看着她这幅模样，却是半分怜悯也无。

相传楚怀玉御下宽厚，临王府尚未败落时，不仅月银颇为丰盈，逢年过节还会发点心和赏银，府里的丫鬟仆役，过得比小门户的少爷、小姐还要滋润。

如今一遭失势，这些人仗着楚怀玉身边无人可用，明里暗里克扣府里的吃穿用度。

昧着良心捞油水，就该遭些报应！

姜云絮趁机问道：“王府可有新鲜的食材？王爷的身体亏损严重，需要好好调理一番。”

然而就是这样看似简单的要求，却让李嬷嬷面露难色。

“王妃有所不知，王府如今的开支都在账房先生手里管着，那位是出了名的艰吝，人送外号‘铁公鸡’。这采买之事，老奴实在做不得主啊！

况且现在已经过了晌午，新鲜的肉食早就被抢购一空……”

李嬷嬷小心翼翼地看了姜云絮一眼，试探道：“小厨房里倒是还有些午膳时剩下的下水，要不，老奴瞧瞧去？”

她说着又赶紧摆了摆手，猪杂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物，姜云絮定是瞧不上眼的。

熟料，姜云絮竟是眼前一亮：“猪杂？这个可以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