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璃话说的轻快，如同玩笑一般，可却让那两人如芒在背。

赵瑾承慌得要命，连忙开口：“你也说了是一家人，如今罚也罚了，她也诚心道歉，这件事不如就──”

“夫君是想要轻易翻篇？”程璃忽然打断他。

她慢悠悠道：“一家子尚且有远近亲疏，堂嫂接二连三出岔子，难免是你影响了侯府的气运。”

宋延娘急切地疯狂给赵瑾承打眼色。

程璃笑得闲适，“夫君，你难道嫌侯府之事还不够多？”

赵瑾承哑巴了。

“为今之计，”程璃加重语气，“最好还是让堂嫂搬出侯府内宅另住，若真等非议漫天，只怕侯府危矣！”

宋延娘眼圈泛红，“不！”

这分明是赶她出去！

她看向赵瑾承：“我日后定会谨慎，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，弘哥儿还小，离不得亲娘啊。”

这可怜样真是让人心疼。

赵瑾承心软了。

他只能硬着头皮开口：“这件事无非就是个误会，罚也罚了，罪也请了，佛祖慈悲，太子也会谅解的。”

程璃含着疏离冰冷的笑，嗤了一声。

那二人莫名一颤。

“一屋不扫，何以扫天下？”

“夫君，你身在朝廷之中，应该知道唾沫星子能淹死一个人，侯府什么情况，你我心知肚明。”

程璃居高临下，掷地有声。

“一而错再而错，真要等见了棺材才掉泪？！”

她眉眼间，竟是骇人的霜色。

满京城的御史可不是吃素的。

就赵瑾承这样的假把式，随便两本奏折参上去，说他连自己家宅事都断不清楚，何以能处理朝廷事，那都是痛入骨肉。

赵瑾承被堵得哑口无言。

程璃掀开眼皮：“再说了，不过就是搬出去而已，又不是要弃于不顾。”

她转头：“堂嫂，为了侯府和孩子，你连退一步也不肯，这是哪里知错？长舌的，只怕要骂你贪恋侯府的富贵。”

轻飘飘几句，却重若泰山。

宋延娘欲辩无言，身子一软靠在了丫鬟身上。

她是不是要完了？

赵瑾承深吸一口气。

“哪有的事，既然娘子你如此明事理，那就搬吧。只不过现在堂嫂身子弱，处罚未完，等收拾妥当了再搬出去吧。也省的旁人说侯府不近人情。”

程璃笑着点头：“也好。”

一张一弛，这便是她的道。

……

翌日一早，宋延娘便顶着一张发白的脸牵着弘熙去了寿安堂。

她嘴皮子利索，请安认错一气呵成。

赵老太太到底念些情分，“你说说你，何苦来哉，往后可不能了。”

“是。”

宋延娘垂着头，别提有多乖巧了。

待扭头，她便带了哭腔：“其实今日来还有一事，虽说去了祈福，但弘哥儿总不见好，昨晚闹腾了半宿，我实在是心都碎了……”

她抱着孩子上前，弘熙果然是病恹恹的。

赵老太太可心疼坏了，忙不迭抱过去。

宋延娘踟蹰着说：“来之前我也请好几个大夫看了，实在找不出问题，我听资历深的婆子说……”

“要么是撞了邪，要么就是被人诅咒了。”

此言一出，赵老太太脸瞬间垮下来，“这可不能胡说。”

宋延娘便哭：“我也是没办法了，这孩子还这么小，又是承郎唯一的血脉，若有个好歹，我该怎么活？”

侯府子嗣可是个大问题。

赵老太太那自然是看命根子一般。

她沉着老脸，半晌没说话。

“老夫人，定然是有人要谋害弘哥儿，若不能揪出鬼来，只怕……”

赵老太太当即拍案。

“查，给我往死里查！胆敢谋害我的孙儿，我定要她不得善终！”

宋延娘哭哭啼啼谢了恩……这下，谁还惦记着她什么时候走呢？

她又赶忙拿住机会，和赵老太太身边人一起彻查。

侯府上下，片刻便热闹起来了。

一大群人乌眼鸡似的闯入槐心居的时候，茉香正陪着程璃在小花园的池塘边上看鱼。

等程璃累了，赵老太太身边的妈妈便来了。

“少夫人，老夫人请您去一趟。”

程璃和茉香对视了一眼，立即点了点头。

“好。”

不过片刻，几人便进了寿安堂的正屋，宋延娘正抱着弘熙坐在老太太身侧。

她们刚还逗着孩子，一转头就黑了脸。

赵老太太更是直接拿起手边的东西砸了过去，“孽障，你竟敢行诅咒巫蛊之术，真是作死！”

程璃轻轻闪开，瞥向脚边的东西。

一个像是药包，一个则是浑身扎针的布偶小人。

旁人都不敢看，唯独程璃面色如常。

“这是何物？”

宋延娘压抑着怒气：“这害人的东西可是从你房里搜出来的，弟妹，我倒想问你一句了，弘熙不过稚子，你竟然能如此狠心……”

她掉了滴泪，仿佛快要崩溃。

程璃弯下腰，用帕子包着将那小人捡了起来。

嘁。做得还挺漂亮。

赵老太太看她如此淡定，气得直喘气：“相府就是这样教女儿的吗！”

“老夫人，堂嫂。”

程璃不紧不慢，反倒将那“邪恶污秽”的小人高高举起来。

“这料子是西南来的青水罗，我自小对其中的染料过敏，从不会碰，我屋中进进出出的人可不少，这只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赃我。”

赵老太太满脸黢黑：“程氏，如今证据确凿，你还要狡辩？”

她本来就不喜欢程璃，如今还怀了孽缘，现下出事的偏偏是赵氏唯一血脉，她的厌恶直接到达了顶点。

什么过敏，什么栽赃，她想都不愿想。

所谓儿媳，实则是仇人！

“又是对付孩子，又千方百计赶延娘出去，程氏，这侯府怕是要容不下你了！”

程璃嘴角噙了冷色：“老夫人，凡事都要讲理，更何况是巫蛊这样的大事。”

“你还想查？”

赵老太太一脸阴沉，紧攥着手里的佛珠。

“是想闹到人尽皆知，让旁人都来看笑话，还是想着拖延时间亡羊补牢？现在你就给我去祠堂禁足，我自会让人去查。”

真相如何，她根本就不关心。

她挥挥手，“来人，把程氏送入祠堂！”

茉香急忙忙挡住：“不可！”

祠堂那地方阴冷，程璃这样的身子关进去，谁知道能不能挨住？

程璃面无表情看着这些人。

真有趣。

一个个人样，却都想吃了她。

一个两个信佛的，偏偏都是活阎王。

赵老太太身边人道：“不过是先进去清净，免得耽误了查清真相，这不也是为了少夫人好吗？”

说着，几个仆妇就要冲上去抓程璃。

这哪里是要好好查探，都直接抓“犯人”了。

茉香一个人，别说挡了，当即就被人推开。

“你们不许动我家姑娘！”

宋延娘悄悄抬眼，咬着牙暗爽。

快点！

到底老太太、赵瑾承都是她这边的，程璃这个不受相府疼爱的女儿又有什么用？

程璃退后，“放肆！”

她们还真把她当任人宰割的鱼肉了吗。

只可惜，她是个硬茬。

可赵老太太咳嗽一声，那些婆子就急了，还有人直接去抓她的胳膊。

啪──

程璃一巴掌甩过去。

“贱婢！”

满座寂静，赵老太太气得拍案而起。

“孽──”

这时，外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
“老夫人，不好了！”